白华星的担心过早地变成了现实。
他本来以为按照之前的速度，每次洛幽兰只能忘记一年左右的事情的，但是现在的洛幽兰，不管怎么想都忘记了不止一年的知识。
白华星强迫自己把快要担心地跳出来的心脏塞回到心房中，小洛幽兰见到白华星紧张的表情后，也多少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。
经过长达半个小时的询问，白华星终于能够确定，洛幽兰的学业知识，似乎也倒退至了七、八岁的样子，这与她现在外表看上去的年龄倒是保持一致。
四则运算中，她只记得加减法；古诗词方面，她只能够熟练地背诵《咏鹅》与《春晓》。
令白华星有些意外的是，明明洛幽兰已经忘记了乘法怎么做了，但是她居然还记得26个字母以及一些基本的英语单词，甚至还能读懂一些句子，难不成她是从母胎里开始学英语的？
“我妈妈在外企工作，之前，她会用英语和别人打电话，我也学了一些。”
白华星点了点头，表示接受。
“原来是这样，耳濡目染啊。”
面对白华星的评价，洛幽兰似乎显得有些迷茫了起来。
白华星简单思考了一下，大概明白了原因。
“你知道耳濡目染的意思吗？”
洛幽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“耳乳木染！我知道。”
听到洛幽兰的发音，白华星大概明白了洛幽兰这是在不懂装懂。
“对，就是你想的那样，就是指：因为你经常听见你妈妈说英语，所以你慢慢地也学会了一些英语。”
如果洛幽兰已经忘记了这些常用的成语，以及一些句式的话，会十分严重地影响到她的生活和交流。
白华星又问了一些生活上面的问题，这方面得到了结果倒是颇为积极。
洛幽兰知道叠被子的方法，也知道洗衣机的使用方法，虽然她现在的语言词汇较为贫乏，但是对于做饭技巧这个问题，洛幽兰依旧能够侃侃而谈。
甚至，当白华星问到她上厕所和生理期的问题是，她还能没好气地冲着自己翻白眼。对此，白华星表示十分欣慰。
白华星梳理了一下情况。
从交流的结果来看，洛幽兰现在的其他常识大概还在，但是她掌握知识的程度已经回退到了小学低年级的程度，这样程度的知识衰退会严重影响到她平时的生活。
不知道水是H20无所谓，不知道水的沸点也无所谓。但是不会乘法，很可能算不清账；不知典故经典，很可能听不懂别人的话语；词汇量变小，也会影响洛幽兰平时和别人交流。
这种小孩子身上才会出现情况，人们对它有一个称呼，叫‘不懂事’。
白华星苦恼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。
种种事情都超出了白华星的预料，白华星是真的感觉有些走投无路了。
“他娘的，这下子真的麻烦了啊！”
“他娘的？‘他娘的’是什么意思？”
好学的洛幽兰精准地把握住了她听不懂的三个字。
面对着洛幽兰天真无邪的眼神，白华星感觉有些愧疚，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。
“呃......当遇到你感觉很厉害的事物时，这三个字可以用来表达你的感叹之情。”
“感叹之情，就和感叹号一样吗？”
“对，就和感叹号一样。”
白华星不负责任地将‘他娘的’和‘感叹号’划了等号。
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不乐观了，白华星已经不太在意自己有没有教小洛幽兰说脏话的事情了。
这片空间陷入了令人不安的寂静中，只能听到两个人清晰的呼吸声。
就算是冷静乐观如白华星，此刻也被不安这种情绪所淹没。
如果，洛幽兰再睡一觉，她会怎么样呢？
她会不会忘记近十年来所有所有的记忆，变成真正的小孩子呢？
到时候，自己又该怎么办呢？
屋子外，阳光正灿，秋日正好，但是在屋子内，无形的恐惧正将两人笼罩着。
完全超出尝试和预期的事件，就像一个巨大的石磨盘，白华星在这个磨盘上，就如同一粒粟米，被来回地碾压着。
这绝对是白华星这十几年来最无助的一次。
但是，这里有一个人，比白华星更加的不安。
“所以，如果再睡一觉的话，我就会忘记这中间的事情吗？”
白华星抬起头，怔怔地盯着表情挣扎的洛幽兰。
“如果我真的把这些事情都忘了，我就和小孩子没有区别了吧？”
多亏了她有关于常识部分、与人生经历的记忆，现在尚还停留在初三时期，所以洛幽兰完全可以想明白自己的情况和遭遇。
白华星有些不忍地点了点头，但又很快说着：
“没关系的，我肯定会想办法让你恢复正常的。”
多亏了她有关于常识部分、与人生经历的记忆，现在尚还停留在初三时期，所以洛幽兰很清楚的知道，有一种谎言叫做‘安慰’。
她的眼睛不经意间变得波光粼粼，就像一个饱满的水球，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溅出水来。
而现在所发生的事情，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，被投进了洛幽兰下心河，让她眼里泛起涟漪。
她用力地抿着嘴，好不让自己的失落情绪被表现在脸上。
看着面部肌肉紧绷地洛幽兰，白华星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。
如果说，洛幽兰的情绪和一个真正的小孩越来越接近的话，她此时应该会哇哇大哭吧？
会不会还会哭着说‘我不想忘记！’这种话呢？
白华星和洛幽兰保持着互相盯着的状态。
渐渐地，洛幽兰面部地肌肉越来越紧张，她的手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，似乎濒临爆发的边缘。
白华星早就设想过爆发的场景了：
失控的情绪会在她的脸上疯狂肆虐，化作暴风骤雨，倾泻出来，暴风即是她口中让人难受的呜咽，骤雨则会从她的眼角迸发出来。
她会不会绝望又不安地呐喊着，抱怨着，哭喊着呢？
并不是每一个男生都能做出接受女孩情绪暴发的觉悟，但是，如果她哭出来的话，白华星就去抱抱她吧。
白华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。
洛幽兰的眼神来回颤动着，随着表情的起伏越来越剧烈，又随着表情的挣扎越来越势弱，洛幽兰吸了一口气。
想象中的嚎啕大哭并没有出现，也并不是与其性质类似的低声抽泣，甚至，洛幽兰的嘴角并不并不是向下弯的。
恰恰相反，洛幽兰的脸上，突兀地出现了笑容。
这抹笑容，是单纯的嘴角弧度，她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。
眼中是汹涌澎湃的害怕，眉间也流露出淡淡的忧郁，甚至她的双手也没有停止颤抖。
但是不管怎么说，洛幽兰此时在笑。
那是温柔的笑容，是悲伤的笑容，是让白华星完全笑不出来的笑容。
看见这抹笑容，白华星抱住洛幽兰颤抖娇躯的想法，也完全瓦解了；早就准备好的安慰话语，也像是被噎住，上不去，也下不了，只是闷闷地卡在心里。
“如果我真的变成那样的话，你就当我最终实现‘想要回答小时候’这个愿望吧。”
洛幽兰做出‘故作轻松’的样子，这样子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忘记了那么多东西的‘小孩子’身上。
邹萌安慰白华星的话语，此刻竟原封不动地出现在洛幽兰的嘴边。
明明是她身上发生的事情，邹萌这样安慰白华星也就算了，为什么事到如今，洛幽兰这个当事人也会这样安慰自己呢？
白华星紧咬着牙关，全身的血液似乎被瞬间抽调出去一样，身体变得有些发冷，四肢变得有些冰凉。
白华星瞪大眼睛，想要反驳。
但是洛幽兰又率先结果了话题：
“我们去买早餐吧，我肚子饿了。”
洛幽兰说着与气氛毫不相干的话，然后就回房间，开始收拾东西，准备出门。
白华星张了张口，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来。
......
离白华星家的不远处，有一个便利店。
便利店里的东西比较丰富。
速食盒饭、蔬菜水果，贴身衣物、零食小吃以及现做的炸鸡烤肠墨鱼丸。
白华星拉着洛幽兰来到了这家店的门口，对于这家店白华星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。
因为这家店，是洛幽兰第一次和白华星搭话的地方。
时间是这周的周二，也就是五天前。
那一天是洛幽兰第一天请假的日子，当时的白华星，着急地回来给洛幽兰送练习册，在这家便利店里买盒饭的时候，洛幽兰从后方主动向白华星搭话了。
白华星清晰地记得，那时的自己有多么喜出望外。
仅有五天之隔，蓝天白云依旧；但是再次站在这家店的门口，白华星的心情却和五天前截然不同。
“这里不是我第一次和你说话的地方吗？”
洛幽兰手上的颤抖已经被她收敛了起来，她依旧是温柔地笑着，似乎这笑容是被牢牢地刻在脸上一般。
“幸亏我当时向你搭话了呀！不然我身体变成了这样，而且这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，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呢？”
白华星嘴唇哆嗦了几下，没有说话。
“真的，这几天真的很谢谢你！白华星。”
白华星咬了咬牙，读出了洛幽兰的弦外之音。
‘这几天’、‘谢谢’。
这家伙是自暴自弃，想要和我告别了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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